豆儿破涕为笑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蓝布包的边角。
王建国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淤青,想起几个时辰前混混扬起的棍棒,笑意里添了几分郑重:
"上个月张寡妇家孩子出疹子,愣是连夜赶了二十里路去镇上抓药。要是你们去了......"
他的声音突然发闷,喉头滚动着咽下未说完的话。
"卫生所的炕头早给你们烧热乎了,药柜也是新打的榆木,就等着杨哥往里头搁宝贝药材。"
杨怀喜用袖口蹭了蹭脸,摸到结痂的伤口时微微皱眉。
他望着地上散落的药罐残片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,从坍塌的药柜底下拖出个檀木匣子。
锁扣已经断裂,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医书,最底下压着块褪色的绸布,包着半卷未写完的《瘟疫论》手稿。
"这些得带上。"
杨怀喜的声音发颤。
"还有墙角那坛没开封的冰片,埋在灰堆里能避潮......"
"来不及了!"
王建国突然抬头望向窗外,夜色已泛起鱼肚白。
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,五下急促的脆响惊得他浑身一震。
"黑虎帮那帮人睚眦必报,天一亮肯定会来寻仇!"
他霍然起身,带起的风掀翻了桌上半碗冷透的水。
"要紧的东西抓上,能扔的全扔!赶早班火车还来得及!"
豆儿二话不说扑向里屋,再出来时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,发间还沾着草屑。
杨怀喜将檀木匣塞进她怀里,自己抄起墙角那根斑驳的枣木拐杖——这是他行医的老伙计,杖头铁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。
三人快步穿过满地狼藉的厅堂,王建国顺手扯下墙上半幅《黄帝内经》的卷轴,塞进怀里时,听见豆儿轻声抽气。
"等在北大荒安顿下来,"
他回头朝少年咧嘴一笑,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。
"咱们挂十幅比这更大的!"
话音未落,远处突然传来犬吠,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得众人浑身紧绷。
王建国猛地拽过两人,朝着破落的后巷狂奔而去。
身后,药铺的残破匾额在风中摇晃,"医"字的最后一笔,终究没抵过命运的撕扯,轰然坠地。
豆儿仰起头,望向王建国坚定的眼神,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,却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这一刻,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风雪中被杨怀喜救起的小男孩,心中满是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与期待。
他深吸一口气,转身迈过满地狼藉的门槛,走进那间曾经充满药香的里屋。
月光从破碎的窗棂斜斜地照进来,在地面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。
豆儿的目光扫过屋内,这里曾是她和杨怀喜最温暖的小天地,如今却一片狼藉。
但她没有时间伤感,迅速蹲下身子,从床底拖出那个布满补丁的粗布袋子——这是她平日里装药材的袋子,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