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他为四哥下跪求情,那就是背弃了亲兄弟,长生和长柏会怪他。
甚至恨他。
可长庚环视周围那些个叔叔哥哥的脸面,只觉得人情薄凉,似纸张张薄。
儿时的冰湖淹没了四哥,长庚不知道那水有多冷,后来习得游泳,蹲在湖边,只是将手扎进水里,连一分钟都不用,就咬牙立刻收回那冻到发紫的手。
眼泪怆然落下,他抱紧自己蹲在岸边,
“对不起,没能救哥哥你...”
所以时至今日在面对满屋子的诋毁和污蔑,他想着这次总得做些什么吧。
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,满堂寂静。
半晌,父亲轻笑了声,像是泄了身上所有力气似的,脚步不稳的后退,又过了几秒,他缓缓垂眸,眼尾通红看向跪在地上的长庚,
“椿萱并茂,棠棣同馨...”他嗤笑了声,喃喃道:“多可笑...”
鄞之横眉冷目的模样跃然于脑中,就如顾晓那般决绝。
子不类父,岂不哀哉。
老四敢于在他面前亮剑,那一刻父子之情就已结束。
那晚,雷声轰轰,贺长庚被贺涛一脚重重踹在地上 。
肩膀的骨骼碎了,脑袋重重砸在两侧的红木椅腿上,鲜血顺着贺长庚的额头冒出,很快模糊了视线。
他知道父亲到底是不信四哥,信别人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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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室里,贺长庚注视着贺京安,眼中覆上的那层薄红愈发的深,咬牙切齿道:
“贺京安,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!我那么为你,你居然要我死!”
他怒吼着的模样并没有让贺京安有太多的情绪波动,反倒是让他想起那段两败俱伤的过往,攥紧的拳头愈发的紧。
他缓缓垂眸看向贺长庚,眼神像是淬了冰似的,
“贺长庚...”他幽幽开口,“我现在就告诉你,我就个混蛋,而且我发誓,这辈子我到死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!
不要用你那些可怜的愧疚来说服老子,兄友弟恭、父慈子孝的事情,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贺家!”
贺京安笑笑,脸隐在阴影中,他讥诮的注视着面前那个企图构建天下大同的弟弟,
彻底亮明立场,击碎了长庚对儿时的幻想。
长庚要的是兄弟之间的棠棣同馨,和阿鄞做一辈子的平凡兄弟。
可阿鄞死了,死在了纸风筝被剪破、红灯笼被蹂躏、十指被订书机订穿那天,亦者跟着他那命薄的母亲一同辞世,
而后前往法国、跌落冰湖的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......
贺长庚张了张嘴,不知道该如何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四哥说话,胸口闷闷的。
只知道兄弟情分好像走到了尽头。
“贺长庚,不要像你妈那样插足别人感情,你该知道我最深恶痛恨这种人...”
贺京安眸光暗沉到极致,他睨了眼贺长庚,缓缓拿出摩挲着的打火机,砂轮擦亮火光...
随后,画室上空灰烟四溢,熊熊大火吞噬着他的缪斯。
“不!”
贺长庚被邓楠拖到空地,罡风呼啸,烟将眼眶熏得干涩发疼。
远处贺家的佣人见到火情后,源源不断赶来救火,随着水阀的打开,水柱冲天...
可贺长庚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了,他的缪斯被四哥杀死了,心血付之一炬。
贺长庚讥笑了声,跪倒在坍塌的画室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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