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贝勒府的马厩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响鼻声。墨云伏在草料堆旁,琥珀色的眸子紧盯廊下晃动的灯笼,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。雪影和金锋一左一右贴着胤禛的皂靴,獒犬的鼻尖在青砖地上反复轻嗅,突然齐齐冲着西厢房龇牙低吼。
“年羹尧辰时来接驾。”胤禛将破军刃鞘扣在腰间,指尖掠过墨云竖起的耳朵,“苏培盛,备三辆马车,雪影和金锋拴在最后一辆,注意盯紧草料车。”
筱悠抱着宁楚克从暖阁转出,小丫头浅碧色斗篷下还裹着寝衣,发辫支棱着几缕碎发:“阿玛要带皇玛法看大马?”
“年大人说马儿都训好了。”胤禛单手接过女儿,雪影立刻凑过来蹭宁楚克的虎头鞋,獒犬尾巴扫落一地草屑。
筱悠将灵泉水灌入牛皮水囊,翡翠镯子贴着囊口轻转三圈:“这水囊让乌云踏雪带着,马儿躁了能压惊。”
胤禛颔首,金锋突然冲着院门狂吠。年羹尧粗哑的嗓音穿透薄雾:“四爷,万事儿备妥了,就等圣驾!”
西山马场,二十匹油光水滑的蒙古马在围栏内昂首踏蹄,马尾扫过朝阳泛起金棕色的光晕。年羹尧抚着蜘蛛纹扳指,声如洪钟:“这批战马调教了三月有余,最是温顺耐跑。”他抬手示意马倌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,“这匹墨龙性子最稳,皇上可要试试?”
康熙抚须颔首,梁九功忙要上前试马,却被太子抬手拦住:“儿臣听闻四弟府上的獒犬能辨毒物,不如让它们先探探?”
墨云应声窜出,獒犬的利爪扒住围栏,冲着墨龙连声低吼。雪影和金锋突然冲向马槽,獒犬的咆哮惊得马群骚动。胤禛快步上前按住墨云脖颈,指尖掠过马鞍边缘:“这鞍鞯的缝线颜色倒是新鲜。”
年羹尧脸色微僵:“西域进的金丝线,牢固得很。”
筱悠忽然轻笑,银簪挑开鞍垫暗扣:“金丝线里掺了灰麻,遇汗便脆。”她指尖拂过内衬,灵泉水悄然渗入棉絮,“年大人这温顺的马,怕是跑不出十里就要散架。”
胤禩的月白常服在晨风里翻卷:“四嫂说笑了,年大人上月奏报时,这批马具可是验过三回的。”
“八弟不妨亲自试试?”胤禛翻身上马,墨龙突然扬蹄长嘶。金锋猛扑过去叼住缰绳,獒犬的力道拽得马头一偏,鞍鞯竟咔嚓裂开半幅!
“护驾!”
侍卫刀剑出鞘的刹那,宁楚克攥着康熙的衣摆脆生生道:“皇玛法看!墨云找到坏东西啦!”小丫头肉手指向草料堆,雪影正用爪子刨出个油纸包,那是半截染了乌头汁的银针在日光下泛紫。
康熙眸光骤冷:“年羹尧,这就是你调教妥当的战马?”
“定是马倌疏忽!”年羹尧跪地时额角青筋暴起,“奴才这就彻查……”
“查什么?”太子用折扇挑起断裂的马鞍,“灰麻混金线,针脚还留着江南织造局的标记。八弟,你上月刚举荐的织造局总管,办事倒是周全。”
胤禩袖中的手攥得死紧,面上仍带笑:“臣弟失察,但马场之事……”
“皇玛法!”宁楚克突然拽着康熙往马厩跑,金铃铛叮当乱响。众人跟至角落,只见墨云正对着一匹枣红马狂吠。筱悠掀开马唇细看,忽然冷笑:“舌苔发青,眼白带血丝,这马被灌了醉马草,却用薄荷膏压着气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