悦来客栈的灯笼在暮色里晃悠,昏黄的光透过窗棂,在苏璃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碎影。她已经昏迷三天了,背上那道漆黑的手印还在深深的印着,血渍仍透过层层纱布洇出暗褐的痕迹。掌柜的特意腾了间上房,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气混合的味道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咳咳……” 微弱的咳嗽声让守在床边的梅降雪猛地抬头。苏璃的睫毛颤了颤,眼缝里透出一丝涣散的光,嘴唇翕动着,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阿璃!你醒了?” 梅降雪慌忙扶住她的肩,指尖触到她额角的冷汗,心又沉了下去。这已是今日第三次短暂清醒,每次不过盏茶功夫,便又被沉沉的昏睡拽回去。她探了探苏璃的脉搏,虚浮得像风中残烛,“别说话,药马上就好。”
铜炉上的药罐咕嘟作响,苦涩的气息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。梅降雪舀起一勺,用嘴吹了吹温度,才小心翼翼地喂进苏璃口中。药汁顺着嘴角流下,她连忙用帕子拭去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。
“雪……” 苏璃忽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力微弱却带着急切,“他……追上了吗?”
“别想那些!” 梅降雪心头一紧,强行压下酸涩,“欧阳大哥已经料理好了,你只需安心养伤。” 她不敢说那剑招阴毒,寒气已侵入心脉,方才那短暂的清醒,更像是回光返照。
窗外传来马蹄声,欧阳逸飞推门而入,斗篷上还沾着暮色里的寒气。他解下腰间水囊灌了两口,剑眉紧蹙:“药铺的老大夫怎么说?”
“他连方子都没敢开。” 梅降雪垂下眼,声音发颤,“只说伤在要害,又中了阴风掌力,寻常草药只能吊着命……”
欧阳逸飞一拳砸在桌角,木杯里的残茶溅了出来。他一路背着她狂奔三十里,才找到这山间唯一的客栈,可附近村落的郎中见了伤势都连连摇头。
“灯芯快灭了。” 梅降雪忽然低喃。桌上的油灯“噼啪”爆了个灯花,昏黄的光晕骤然收缩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显得格外单薄。
欧阳逸飞沉默着添了灯油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,照亮了苏璃毫无血色的脸。她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濡湿,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紧闭着,像是倦极的蝶。
“她说胡话时,总在喊‘师兄’。” 梅降雪的声音细若蚊蚋,“小时候在峨眉,她被师兄们欺负,也是这样攥着我的手……”
欧阳逸飞喉头滚动,别过脸去。他知道苏璃口中的“师兄”是谁,那个在武当山巅与她比剑时,会偷偷在她剑穗上系铃铛的少年。可如今,他们却在这荒野客栈里,守着一盏将尽的灯,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天明。
“看来现在能治好苏璃的,只有去药王谷找百岁仙翁了。” 梅降雪忽然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“我曾听师父说过,仙翁有一株‘还魂草’,可解百毒、活死人……”
“正是!” 欧阳逸飞猛地转身,眼中重燃光亮,“药王谷虽在千里之外,但阿璃撑得住!” 他走到床边,轻轻拨开苏璃额前的碎发,指腹触到她滚烫的皮肤,“你听着,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仙翁,他一定有办法。”
苏璃似乎听到了,睫毛又颤了颤,嘴角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次日寅时,天还未亮透。欧阳逸飞已在客栈后院租好了一辆带篷马车。车厢内壁铺了厚厚的毡子,梅降雪正将苏璃小心地安置在软垫上,在她身侧塞满了暖炉。车辕旁的马嚼着草料,喷着白气,显得有些不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