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佑家中的丫鬟婆子,要么是无家可归之人,要么是想留下来工作挣钱。如今只剩下四个,全部换成短期佣工契约。一个负责劈柴煮饭,一个负责浆洗洒扫,另外两个给李佑和张守义端茶倒水。
原本人数更多,一些婆子被送去了济养院。大唐便有类似济养鳏寡孤独的举措,李佑要实现天下大同,自然也要把济养院办起来。此刻济养院中的鳏寡孤独人数尚少,因不少老人在困境中往往选择自杀,不过日后人数定会逐渐增多。他们也并非无所事事吃闲饭,需力所能及做些事情,比如为子弟兵缝制棉鞋和冬衣——李佑购置了一批棉布和棉花,都是向往来客商订购的。
中午,饭桌上。
张守义扔过来一个小册子,随后端起碗吃饭:“这是寿郎修改的,你那套说辞,有些在村民面前不太管用。”
李佑接过一看,顿时笑了:“确实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农忙过后,李佑并未选择扩张,而是让会员宣传大同思想,使村民和士兵明白他们的目标。经过一番实践,宣传内容被陈寿郎改动许多,剔除了一些高深的内容,全部改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和俚语:大同就是让老百姓吃饱饭,大同就是让老百姓不受欺负……诸如此类。
张守义建议道:“寿郎可调任礼科科长,专门负责宣传大同思想,并非给他降职,他确实不太适合做副镇长。黄顺甫办事踏实,可以提拔为副镇长。你意下如何?”
“可行。”李佑点头同意。
突然,一个女佣进来禀报:“公子,黄主簿求见,还带了个上坊村的人。”
小翠如今已不在李佑身边做丫鬟,被调去镇公所妇孺科,与小红一同宣传大同思想。每日便是串门,跟女人们拉家常,专门在妇女儿童中开展宣传工作。
“请他们进来。”李佑说道。
不多时,黄顺德走进饭厅,身旁还跟着一位士子。见李佑正在用餐,黄顺德迟疑道:“总长,要不属下先去会客厅等候?”
“不必,”李佑笑道,“大中午的,想必还未吃饭吧?快坐下一起吃。小竹,再添两副碗筷。”
黄顺德赶忙引荐:“总长,这位是上坊村的童生,杨桂,字冠举。”
杨桂作揖道:“晚生拜见李公子。”
“好说,快坐下吃饭。”李佑拉着两人坐下。
杨桂刚坐下又起身,拱手道:“求李公子做主,平息上坊村的乱象。”
“上坊村又乱了?”李佑惊讶问道。
上坊村位于武兴镇的正北偏西方向,村中多山地,百姓生活极为穷困。武兴镇四个村子丰收后,一些妇人回娘家,带着新米接济家人。不免会吹嘘一番,称武兴镇家家都能吃饱,让上坊村的村民羡慕不已。于是,上坊村自发掀起暴动。村里的大小地主,要么被杀,要么逃走,村民们开始自行分田。
李佑当时正忙于思想宣传工作,无暇顾及邻村之事。当然,主要是担心贸然行动,会引起上坊村村民反感,被当作来抢占土地的外人。杨桂虽是童生,但家中属于自耕农,田地不多,此次侥幸躲过一劫。
“李公子,”杨桂哀叹道,“上坊村的农民杀死地主后,分田时却起了争执,自己人打了起来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李佑询问。
杨桂解释道:“上坊村本就好田不多,一半以上都是山地。分田时,对于谁分好田、谁分差田,根本无法达成一致,分到差田的人都心怀不满。带头起事的佃户又私心作祟,将好田都分给了亲朋好友,他自己更是霸占了许多土地,几乎把上等田占尽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李佑立刻明白过来。这是打倒旧地主后,领头者摇身一变成了新地主,不乱才怪!
杨桂继续说道:“今日清晨,不服气的村民上门讨说法,却被领头者带人殴打。消息传开,全村再度爆发暴乱,死伤二十多人。如今领头的都死了,群龙无首,村民们彼此之间互不信任。”
黄顺德在旁补充道:“上坊村的村民,共同推举冠举兄(杨桂)为村长,恳请总长亲自前往主持分田事宜。”
李佑笑道:“上坊村的村民连本村人都不信,就这么相信我?”
杨桂拱手道:“李公子爱民如子,办事公允,周边村落谁人不知?”
“行吧,那我便走一趟。”李佑说道。
吃过午饭,李佑带着一行人前往上坊村,一到地方便发现这里着实穷困。全村总共不到五百人,经两次暴乱后,只剩下四百二十余人。若平均分配土地,人均耕地面积能达九亩以上,远超武兴镇,但一大半都是贫瘠山地。
黄老爷一族为何人多势众?就是因为武兴镇地处河湾,土地平坦肥沃且水源充足,农业生产条件远胜于周边村落。
众人来到村口,杨桂对一位村民说:“李公子来了。”
“李公子来了!”村民惊喜高呼,随后朝村里奔去。不多时,上坊村的村民拖家带口赶来,就连争斗受伤的人也来了。他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,满怀期待地看着李佑,这些农民此刻谁都不信,只相信李佑这个外地来的陌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