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慧语趴在姜雅琴的书桌前,咬着笔杆看着她对着阳台发呆。
窗外的法国梧桐絮还在飘,姜雅琴的目光追随着一片白色的絮状物掠过晾衣绳,最后粘在了楼下那辆熟悉的银色速腾车顶上——那是沈杰上周刚换的代步车,他说“创业老板总得有辆能装样品的车”,可此刻车里空着,显然他还在忙。
“雅琴,你的睫毛都快戳到玻璃上了。”林慧语突然用笔尖戳了戳她的后背,“上次‘怀孕’那招把他急得火急火燎的,这次要不试试‘我哭了’?”她掏出手机晃了晃,“就发‘刚才切洋葱辣到眼睛,现在停不下来’,保证他十分钟内就会赶过来。”
姜雅琴的耳朵尖一下子红了,伸手去抢手机:“慧语你别闹——”话还没说完,手机屏幕就亮起了发送成功的提示。
她盯着对话框里炸开的“我哭了”三个字,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
前世的沈杰总是说“等我忙完这单就陪你”,可这一世他明明更忙,却总是把“明天”变成“现在”。
沈杰的手机在会议桌上震动时,他正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供应链流程图。
陈景明的脑袋从隔板后面探了出来:“又是姜同学?”他话音未落,沈杰已经抓起了手机。
屏幕上“我哭了”这三个小字像一根细针,直接扎进了他的神经——姜雅琴很少掉眼泪,上回还是奶奶住院的时候,她躲在楼梯间抽泣,肩膀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。
“王总,抱歉。”他扯下马克笔帽扣在白板上,动作太急,笔帽“啪”的一声弹到了地上,“刚才说的冷链方案我让陈景明跟进,我有点急事。”不等对方回应,他已经抓起西装外套冲出门去。
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了他发红的眼尾,他摸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消息,拇指悬在回拨键上抖了三抖,最终发了句“在哪?”。
姜雅琴的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时,她正攥着林慧语的手腕瞪着她:“你要是把他招来了——”话被新消息截断,她低头一看,沈杰的定位请求弹了出来,附带一句“三分钟到”。
“完了。”她松开林慧语,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乱蓬蓬的头发,“他肯定又把车开得飞快。”
林慧语趴在窗台上往下看,突然吹了声口哨:“来了来了!银色速腾压过减速带都没减速,宿管阿姨的老花镜都被震歪了。”
沈杰冲进楼道时,皮鞋跟敲得地砖咚咚响。
他在三楼转角差点撞上一个端着洗脸盆的女生,连说“对不起”都带着喘气声。
306的门虚掩着,他抬手要敲门,却听见里面传来姜雅琴小声的抱怨:“都怪你,他要是看到我眼睛没红——”
门开了。
姜雅琴站在门后,鼻尖还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红(分明是刚才用冷水拍的),看到是他,手指揪着衣角绞成了麻花:“我、我没真哭,就是切洋葱……”
沈杰的喉结动了动,伸手摸了摸她的眼尾。
指腹触到的皮肤是凉的,没有泪痕,他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实处。
可看着她头顶翘起的呆毛(和早上视频的时候一样),又想起她明明不会做饭却总是说“要学做沈氏奶茶的隐藏款”,喉咙突然发紧:“骗我好玩?”
“不是……”姜雅琴的声音越来越小,“就是……你最近总是说‘等这单签完’,可签完还有下一单。”她抬头看着他,眼里像落了颗星星,“我就是……想见你。”
沈杰的呼吸停住了。
他想起前世租的隔断间里,姜雅琴蹲在地上给他熨烫面试西装,蒸汽烫到手指也不吭声;想起这一世她把实习工资全都投进了奶茶店,说“我信你”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。
他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,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:“忙得差不多了。”他晃了晃手机,“刚才的会我推掉了,陈景明能搞定。”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毛绒拖鞋(左鞋沾着早上的小米粥渍,他昨天说“该换双新的”,她却偷偷擦干净收了起来),“换身衣服,下楼。”
“现在?”姜雅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转身往衣柜跑去的动作带得马尾辫乱颤。
林慧语抱着枕头瘫在椅子上,看着她翻出那条藏在衣柜最里面的浅蓝色连衣裙(标签都没拆,她说“等和沈杰约会的时候穿”),突然拽住她的胳膊:“不是吧?你们上周才见过我爸妈,这周就要见……”
“见我爸妈。”姜雅琴把连衣裙往身上比了比,镜子里的脸比裙子还红,“他说‘忙完这单就去’,现在刚好。”
林慧语的嘴张成了O型,枕头“咚”的一声砸在了地上:“姜雅琴你藏得够深啊!上回还说‘只是普通男女朋友’,现在都要见家长了?”
“普通男女朋友会一起创业?会把工资卡密码互相告诉对方?”姜雅琴套上连衣裙,转身让林慧语帮忙拉后背的拉链,“再说了……”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领口的蝴蝶结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我等了他十年。”
林慧语的手在拉链上停住了。
她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姜雅琴蹲在创业园门口等沈杰,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,她却盯着玻璃门里那个弯腰给店员系工牌的身影笑。
那时她问“值得吗”,姜雅琴说“他前世吃了太多苦,我想让他知道,有人在等他回家”。
“慧语?”姜雅琴回头,看到她发呆,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,“回过神来,再发呆我就把你藏在床底下的辣条全送给宿管阿姨。”
林慧语捂着额头跳了起来:“我错了我错了!这就给你找发夹!”她翻出姜雅琴最爱的珍珠发夹别在她的发间,突然凑近她耳边:“那……那他刚才摸你耳朵的时候,你心跳是不是乱了?”
姜雅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,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:“再废话我真的扔辣条了!”
沈杰在楼下仰着头,看到306的窗户里闪过一抹浅蓝色。
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——18:17,和前世此刻他蹲在人才市场啃冷包子的时间分秒不差。
风掀起他西装的下摆,他却感觉不到凉,因为三楼楼梯口正走下一个人,浅蓝色的裙摆扫过台阶,发间的珍珠在夕阳里闪着光,像他藏在心底十年的梦,终于实现了。
“走吧。”姜雅琴站在他面前,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小指。
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(和前世一样,是她最爱的护手霜的味道),喉结动了动,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想去哪?”
“岔河。”她仰起脸,眼睛里盛着整个夕阳,“听说那里的晚霞,能把河水染成蜜糖色。”
沈杰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想起前世姜雅琴在日记里写“想和沈杰看一次岔河的晚霞”,纸页边缘被他翻得卷了毛;想起这一世他在奶茶店的财务报表背面画过岔河的地图,标注着“和雅琴的约会路线”。
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,掌心贴着她温热的耳垂:“好。”
引擎轰鸣声中,他瞥见后视镜里姜雅琴正对着车窗哈气,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。
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,吹起她的裙角,也吹起他放在手刹上的手——那里躺着她刚才塞进来的奶糖,糖纸是她最爱的浅蓝色,和她的裙子一个颜色。